5.12是一个不愿提及的伤痛。一场强震让美丽的巴蜀大地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十几万人民瞬间失去了宝贵生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一场灾难化做中华民族强大爱心凝聚，汶川在不哭的坚强中重新崛起了新的生命。五年之后的下午，当我在西安美院著名画家赵步唐教授家里，看到他新近创作的二十三幅汶川地震灾后重建后的山水长卷时，让我深深的震憾，那颗为灾区曾经很痛很痛的心感到一阵由衷的欣慰，那图中的翠岭林泽，清溪新春，羌寨重光，湖光嶂青，峨眉清音，处处春雪呈瑞，春山做伴，绿草含情，一座座崛起的新城在晨晖的青山绿水中掩映，一处处巴蜀名园，古迹胜景在初春鹅黄的倒影中扬波映景。从先生的画中，看到的是安详，看到的是宁静，看到的是和谐，看到的是中华民族大爱无疆的奇迹和灾区人民不屈的脊梁，看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希望。

　　赵步唐教授德高望重，学富五车，诗书画印，无不精道，是一位艺术修养十分全面的老一辈艺术家。多年以前他以书法名闻于世，近些年却以山水画名扬画坛，是陕西美术界画山水长卷最多的重量级画家之一。我的案头珍藏有先生几年以前出版的山水写长卷山高水长，画中岩幽嶂隐，晨烟暮岚，碧水长天，湖光潋滟，流泉飞瀑，曲径通幽，四时变幻，笔笔透出清逸，平和之气，一切尽是妙笔天成，恍若化境。提及新创作的这二十三幅山水写生长卷，先生显得有些激动，眼睛也为之湿润。他说，老伴的故乡是四川，巴蜀大地与他有着割不断的亲情。地震发生后，每天面对电视画面，先生不知流过多少次伤痛的泪水，四川亲人的安危时时揪着先生的牵挂之心。几年后，先生去四川探亲，一路经过地震灾区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种难以置信的壮丽景象，青川、汶川、北川、都江堰、映秀镇等重灾区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山绿水间掩映着一座座风格独具的民居，旧城的废墟上又崛起一座座高层林立的现代化新城，一处处寺庙，古迹又恢复了往日的容颜，别具特色的羌寨古排楼又挂起了红红的灯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的一切，作为一个画家，他有责任用手中的笔把这些美景，把这些灾后重建的奇迹记录下来，呈现出来。其实，在赵步唐先生的艺术追求中，他一直把写生当作十分重要的、十分必要的艺术形式，他始终以一颗虔诚的心对待艺术，对待自然，以淡泊、宁静的心灵，去发现大自然的勃勃生机，调动一切感觉器官对大自然全面体验。他把写生视为逸情的手段，写生不是对山水风物外型的描绘、而是内心的觉悟和书写。于是，他把探亲当作一次写生之旅，寻访曾经的汶川、青川、北川，探访受灾最重的映秀古镇，或借景抒情、或对景写生，随机记录一时一事的审美感受。在写生的过程中，年过七旬的赵步唐教授从不蜻蜓点水，走马观花，而是以一种明净清逸的心境，实现对灾后重建所呈现的巴蜀美景的审美抒情，把写生视为创作，把每一幅写生作品都化成逸品，故在先生的写生画面透着一种清逸散淡的风致，表现出一种逍遥绝尘的心境。正是先生在扎实的写生过程中，独与天地神相往来，与大自然心心相通，寻天籁之音，得天地灵气，知草木性情，搜奇景异境，把万千沟壑林泉，江河绿岸，储于胸中，付之缣素，终有二十三幅鸿篇巨制的山水长卷横空出世。

　　读先生山水长卷，迎面扑来的是灾后重建所迸发出的勃勃生机和处处激动人心的内在生命力，那巴山蜀水的灵秀奇伟，那羌寨重光的风格独具，那九寨沟的彩林扬波，那古堰余春的垂柳依依，那峨眉清音中的春雪呈瑞，那大爱崛起中的新城余晖，那山水田园的疏淡天真，那生动自然的图式变化，那暗含神韵的清晰语境都保持着先生源于自然体验与感受而绘就的大气风神，都侵润着传统笔墨对步唐先生的滋养和陶冶，都体现着主体与客体，造化与心源回环往复间的交流所形成的“人与自然”互动的大美意境。

　　纵观先生的长卷画作，不难看出他始终贯穿着一条明确的主线，以真山真水为师，以关爱人性，关爱自然为宗旨，以书入画统领全局，突出色勒，强化骨体，兼皴带染，立形存质，以满构图的特色构建卓尔不群、气吞大荒的艺术风神。先生的山水长卷，以灾后重建为重大选题，取材地震灾区，突出巴蜀特色，彰显民族风情，无论是《重建汶川》《山河映秀》、还是《青溪新村》、《翠岭林泽》、不论是《古堰余春》、《山岭人家》，还是《羌寨重光》、《峨眉清音》等作品，大多采用物象密集的满构图，以不同的线形，线性的干湿浓淡造型，以众多的树林层叠与富有少数民族特色的羌寨、藏居和具有现代气息的山间新城，以及大江、激流、山路、拱桥、围栏、寺庙、古迹的相互衬托、穿插为着力点，从而使画面从整体构图上形成宏大气势和视觉冲击力。而赵步唐先生这种从实地写生的原创性，不同于西方风景画的“写实”，而是采用虚实相间的叠加分层的方法，集“三远法”于一体，以抒情为主调，紧紧抓住细腻的笔墨之美这一技法特点，用“写”的方法构架繁复宏大的场面，满而不板，密而不塞，画面在诗情画意中呈现出灾后重建丰硕成果所产生的和谐、纯净、深邃的意境、寓意着中华民族坚忍不拔、生生不息的精神内涵。先生的作品具有壮伟之象、莽然大气、能看出庄子关于“天地大美”的美学渊源，看得出北宋壮伟派山水画家对他的影响，在气韵上则承袭了石涛的氤氲淋漓，幻化空濛的艺术特点，更为特色的是他甚至借用了西方现代派的重叠和构成，烘托出许多现代气息，让人耳目一新，把各种最优秀的艺术精华相溶互渗，把握的恰到好处，打破了古代山水画固有的程式，为山水画创作注入一缕徐徐清风。二十三幅作品，每一幅都风格各异，墨气郁勃，滋润洒脱，率意而蕴藉、奇险而秀润，特别是巧拙相生，浓淡渗化造成的离奇苍古之感，给作品平添了虚静与神秘，焕发出了新的活力与美的魅力。

　　赵步唐先生为人低调、为艺精微，凭着自己深厚的学养和扎实的笔墨功力，凭着艺术生命厚厚的积淀，以清静平和的心态，以兼收并蓄，包容八方的气质，进入了心手相应，畅所欲言，自然浑成的艺术创作境界。他把传统带入现实之中，在直面生活，直面对象间把传统融入创造之中，使传统融入自己独特的生活思考和生命体验，接通了传统山水画丰富的源头与现代山水画真实的泉流。他的山水画长卷在现代的山水图画里理应占有一席之地。

文/何俊峰